威廉·巴特勒·叶芝（William Butler Yeats）是20世纪最伟大的诗人之一，也是诺贝尔奖获得者，他在都柏林和斯莱戈度过了童年，然后与父母一起搬到伦敦。受威廉·布莱克（William Blake）的象征意义以及爱尔兰民间传说和神话的影响，他的第一部诗集比他后来的作品更浪漫、更梦幻，后者通常更受推崇。

叶芝于1900年写了一篇颇具影响力的文章《诗歌的象征意义》，对象征意义进行了扩展定义，并对诗歌的本质进行了总体思考。

“诗歌的象征意义”

阿瑟·西蒙斯先生在《文学中的象征主义运动》一书中写道：“象征主义，正如我们这个时代的作家所看到的那样，如果不是在每一位伟大的富有想象力的作家身上都以这样或那样的伪装出现，那么它就没有任何价值了。”这是一本精妙的书，我不能像我那样赞扬它，因为它一直是献给我的；他接着指出，在过去几年中，有多少深邃的作家在象征主义学说中寻求诗歌哲学，甚至在那些寻求任何诗歌哲学几乎都是可耻的国家，新作家也在追随他们。我们不知道古代作家之间谈论了什么，而莎士比亚的谈话只剩下一头公牛，他处于现代的边缘；这位记者似乎确信，他们谈论过葡萄酒、女性和政治，但从来没有谈论过他们的艺术，或者从来没有认真地谈论过他们的艺术。他确信，任何一个对自己的艺术有着哲学或理论的人都没有创作过一部艺术作品，那些在自己写文章时不经过深思熟虑的人都没有想象力。他满怀热情地说这句话，因为他在这么多舒适的餐桌上都听到过这句话，有人因为粗心大意或愚蠢的热情提到了一本书，这本书的困难冒犯了懒惰，也有人没有忘记美丽是一种指责。在这些公式和概括中，一位隐秘的中士钻研了记者的思想，并通过他们钻研了除现代世界以外的所有人的思想，而这些公式和概括反过来又创造了一种类似于战场上士兵的健忘感，因此，在许多类似事件中，记者和他们的读者已经忘记了，瓦格纳花了七年时间整理和解释他的想法，然后才开始创作他最具特色的音乐；这部歌剧，以及伴随它而来的现代音乐，是从佛罗伦萨一位乔瓦尼·巴迪的家里的某些谈话中产生的；普莱亚德通过一本小册子奠定了现代法国文学的基础。歌德说过：“诗人需要所有的哲学，但他必须把它排除在他的作品之外”，尽管这并不总是必要的；几乎可以肯定的是，在英国以外，没有任何一种伟大的艺术是在没有对其先驱、解释者和保护者的强烈批评的情况下出现的，因为在英国，记者的力量比其他地方更强大，思想也不如其他地方丰富。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伟大的艺术，既然庸俗已经武装起来，并自我繁衍，在英国可能已经消亡。

所有的作家，所有类型的艺术家，只要他们有任何哲学或批判的力量，也许只是因为他们是深思熟虑的艺术家，他们对自己的艺术有一些哲学，一些批评；通常正是这种哲学，或是这种批评，唤起了他们最惊人的灵感，将神圣生命或被埋葬的现实的某些部分召唤到外部生命中，它们可以在情感中熄灭，就像他们的哲学或批评在智力中熄灭一样。他们可能并不寻求新事物，只是为了理解和复制早期的纯粹灵感，但因为神圣的生命在我们的外部生命上打仗，必须随着我们改变我们的生命而改变它的武器和运动，灵感以美丽而惊人的形状来到了他们身边。科学运动带来了一种文学，这种文学总是倾向于迷失在各种外在因素中，在观点上，在宣言中，在如画的文字中，在文字绘画中，或者在西蒙斯先生所说的试图“在书的封面内用砖头和灰泥建造”中；新的作家们已经开始关注召唤的元素，暗示的元素，我们称之为伟大作家的象征。

二,

在“绘画中的象征主义”一书中，我试图描述绘画和雕塑中的象征主义元素，并描述了诗歌中的一点象征主义，但根本没有描述作为所有风格的实质的连续的不确定的象征主义。

没有比伯恩斯的这几行诗更忧郁美丽的了：

The white moon is setting behind the white wave, And Time is setting with me, O!

这些线条非常具有象征意义。月亮和波浪的洁白与时间的设定关系太微妙了，智者无法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你就可以从它们身上感受到它们的美丽。但是，当一切都在一起时，月亮、波浪、白色、落幕时间和最后一声忧郁的哭声，它们唤起了一种无法用任何其他颜色、声音和形式的安排来唤起的情感。我们可以称之为隐喻性写作，但最好称之为象征性写作，因为隐喻不够深刻，无法移动，当它们不是符号时，当它们是符号时，它们是所有符号中最完美的，因为它们是最微妙的，在纯音之外，通过它们，人们可以最好地发现什么是符号。

如果一个人开始幻想的时候能记住任何美丽的台词，他会发现它们就像伯恩斯的台词一样。从布莱克的这句话开始：

"The gay fishes on the wave when the moon sucks up the dew"

或者纳什的这些话：

"Brightness falls from the air, Queens have died young and fair, Dust hath closed Helen's eye"

或者莎士比亚的这些诗句：

"Timon hath made his everlasting mansion Upon the beached verge of the salt flood; Who once a day with his embossed froth The turbulent surge shall cover"

或者用一条非常简单的线，从它在故事中的位置获得它的美，看看它是如何随着赋予故事美的许多符号的光闪烁的，就像一把剑可能随着燃烧的塔的光闪烁一样。

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形式，无论是因为它们预定的能量，还是因为长期的联系，都会唤起无法定义但精确的情感，或者，正如我更愿意认为的，在我们中间召唤某些无形的力量，我们称之为情感；当声音、颜色和形式在一种音乐关系中，彼此之间是一种美丽的关系时，它们就变成了一种声音、一种颜色、一种形式，并唤起一种情感，这种情感是由它们各自独特的唤起而成的，但又是一种情感。每一件艺术作品的所有部分之间都存在着同样的关系，无论是史诗还是歌曲，它越是完美，流入其完美的元素越是多样和众多，它在我们中间召唤的情感、力量和上帝就越强大。因为一种情感不存在，也不可能在我们中间变得可感知和活跃，直到它在颜色、声音、形式或所有这些方面得到表达，因为诗人、画家和音乐家没有任何两种调制或安排唤起同一种情感，而且在某种程度上，因为它们的影响是短暂的，日日夜夜，阴云密布，不断创造和毁灭着人类。事实上，只有那些看似无用或非常虚弱的东西才有力量，而所有那些看似有用或强大的东西，军队、移动的车轮、建筑模式、政府模式、对理性的推测，如果很久以前没有一个人的思想投入到某种情感之中，就会有一点不同，当一个女人把自己交给她的爱人，把声音、颜色、形状，或所有这些，塑造成一种音乐的关系，使他们的情感可能存在于其他人的头脑中。一句小小的抒情诗唤起了一种情感，这种情感将其他人聚集在一起，并融入他们的存在之中，形成了一部伟大的史诗；最后，当它变得更强大时，它需要一个总是不那么纤弱的身体或象征，随着它所收集的一切，在日常生活的盲目本能中流动，在力量中移动一种力量，就像人们在一棵老树的树干上看到一圈又一圈。这也许就是亚瑟·奥肖内西让他的诗人们说他们用叹息建造了尼尼微的意思；当我听到一些战争，或一些宗教上的激动，或一些新的制造，或任何其他让世界耳熟能详的事情时，我肯定永远也不能确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一个男孩在帖撒利吹奏的音乐而发生的。我记得有一次告诉一位先见，她问一位众神，她相信，众神中有一位以象征性的身体站在她身边，一位朋友的一次迷人但看似微不足道的劳动会带来什么，而他的回答是：“人民的毁灭和城市的压倒性。”我确实怀疑，世界上的原始环境，它似乎创造了我们所有的情感，它不仅仅反映了，就像在无数的镜子中一样，在诗意沉思的时刻，孤独的人所感受到的情感；或者说，如果不是诗人和他的影子——牧师，爱本身就不仅仅是一种动物的饥饿，因为除非我们相信外在的事物是现实，否则我们必须相信粗俗是微妙的影子，事物在变得愚蠢之前是明智的，在市场上大喊大叫之前是秘密的。正如我所想，孤独的人在沉思的时刻会从九个等级中的最底层获得创造性的冲动，从而创造和毁灭人类，甚至世界本身，因为“眼睛改变一切”不是吗？

"Our towns are copied fragments from our breast; And all man's Babylons strive but to impart The grandeurs of his Babylonian heart."

三,

在我看来，节奏的目的一直是延长沉思的时刻，即我们睡着和醒着的时刻，这是一个创造的时刻，用一种吸引人的单调使我们安静下来，同时它使我们在变化中醒来，使我们保持那种可能真的恍惚的状态，从意志压力中解放出来的思想在符号中展开。如果某些敏感的人持续地听着手表的滴答声，或者持续地盯着单调的闪光，他们就会进入催眠状态；节奏不过是一块手表的滴答声，它变得更柔和了，人们需要倾听，而且是各种各样的，这样人们就不会忘记或厌倦倾听；而艺术家的图案不过是编织成的单调的闪光，以更微妙的魅力吸引眼球。我在冥想中听到的声音在他们说话的那一刻就被遗忘了；当我在更深刻的冥想中时，我被扫除了所有的记忆，除了那些来自清醒生活的门槛之外的东西。

有一次我正在写一首非常具有象征意义和抽象的诗，这时我的笔掉在了地上；当我弯腰捡起它的时候，我想起了一些幻觉般的冒险，但似乎并不幻觉，然后又想起了另一次类似的冒险。当我问自己这些事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时，我发现，我已经记着我的梦好几个晚上了。我试着回忆起前一天我做了什么，然后是那天早上我做了什么；但我清醒时的全部生命都从我身边消失了，只有经过一番挣扎之后，我才重新记起它。当我这样做的时候，更强大、更令人震惊的生命也随之消失了。如果我的笔没有掉在地上，让我从编织成诗句的图像中转过身来，我永远不会知道冥想变成了恍惚状态，因为我会像一个人，因为他的眼睛在路上，所以不知道他正在穿过一片树林。因此，我认为，在制作和理解一件艺术作品时，如果它充满了图案、符号和音乐，我们就更容易被吸引到睡眠的门槛，而这可能远远超出了它，而我们并不知道我们曾经踏上过角或象牙的台阶。

四,

除了情感符号之外，仅仅唤起情感的符号——从这个意义上说，所有诱人或可恨的事物都是符号，尽管它们之间的关系过于微妙，无法让我们完全愉悦，远离节奏和模式——还有智力符号，仅仅唤起思想的符号，或者思想与情感的混合；在神秘主义非常明确的传统和某些现代诗人不太明确的批评之外，这些被单独称为符号。根据我们谈论事物的方式和我们给予它们的同伴，大多数事物都属于一种或另一种，因为与思想有关的符号不仅仅是它们所唤起的情感投射到智力上的阴影的碎片，它们是寓言家或书呆子的玩物，很快就会消失。如果我在一首普通的诗句中说“白色”或“紫色”，它们只会唤起情感，我说不出它们为什么会打动我；但是，如果我把它们与十字架或荆棘之冠等明显的智力符号放在同一句话中，我就会想到纯洁和主权。此外，无数的意义，被微妙的暗示束缚为“白色”或“紫色”，在情感和智力上都是一样的，在我的头脑中明显地移动，在睡眠的门槛之外无形地移动，在以前似乎是的东西上投射出一种无法定义的智慧的光影，但这是一种冷漠和喧闹的暴力。正是智力决定了读者应该在何处思考符号的过程，如果符号仅仅是情感的，他会从世界的偶然和命运中凝视；但是，如果这些符号也是智力的，他就成为了纯智力的一部分，他自己也融入了游行队伍。如果我在月光下看着一个匆匆忙忙的池塘，我对它的美丽的情感与我所见过的在池塘边耕耘的那个人的记忆混合在一起，或者与我昨晚在那里见到的情人的记忆混合在一起；但是，如果我亲眼看到月亮并记住它的任何古老的名字和意义，我就会在神圣的人们之间移动，在那些已经摆脱了我们的死亡的事物中移动，象牙塔，水的女王，魔法森林中闪闪发光的公鹿，坐在山顶上的白兔，带着闪闪发光的梦杯的精灵的傻瓜，它可能是“与这些奇观中的一幅交朋友”和“在空中与上帝相遇”。同样，如果一个人被莎士比亚感动了，他满足于情感象征，他可能更接近我们的同情，那么他就与整个世界的奇观混在一起了；如果一个人被但丁或德米特的神话所感动，那么他就会被上帝或女神的阴影所笼罩。因此，当一个人忙于做这个或那个时，他离符号也最远，但当恍惚、疯狂或深度冥想将灵魂从每一个冲动中抽离时，灵魂在符号中移动，并在符号中展开。“然后我看到，”杰拉德·德·内瓦尔在谈到自己的疯狂时写道，“在形式上模模糊糊地飘移着，勾勒出自己轮廓的古代塑料图像变得明确，似乎代表了我难以理解的符号。”在早些时候，他会是那种灵魂紧缩的人群，甚至比疯狂更能使他的灵魂从希望和记忆、欲望和悔恨中抽身出来，从而揭示人们在祭坛前鞠躬、用香和祭品求爱的那些象征。但作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员，他就像梅特林克，像《阿克塞尔》中的维利埃·德·伊岛·亚当，像我们这个时代所有专注于知识符号的人一样，预示着新的神圣之书，正如有人所说，所有的艺术都开始梦想着这本书。艺术如何才能克服我们称之为世界进步的人类心灵的缓慢消亡，并再次把手放在人类的心弦上，而不象旧时代那样成为宗教的外衣？

v

如果人们接受诗歌因其象征性而感动我们的理论，那么我们应该在诗歌的方式上寻求什么样的改变？回到我们父辈的生活方式，为了自然而抛弃对自然的描述，为了道德法则而抛弃对道德法则的描述，抛弃所有的轶事和对科学观点的沉思，而科学观点常常在丁尼生熄灭中心的火焰，以及让我们做或不做某些事情的那种强烈情绪；或者，换言之，我们应该明白，绿柱石被我们的父亲迷住了，它可能会在它的心中展开画面，而不是反映我们自己激动的脸，或窗外摇曳的树枝。随着这种物质的变化，这种对想象的回归，这种对艺术规律的理解，即世界的潜规则，能够单独约束想象，将带来风格的变化，我们将从严肃的诗歌中摒弃那些充满活力的节奏，就像一个奔跑的人，这是意志的发明，它的眼睛总是盯着要做或要做的事情；我们会寻找那些摇摆不定的、冥想的、有机的节奏，它们是想象的化身，既不渴望也不憎恨，因为它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改变，只希望注视一些现实，一些美；任何人也不可能再否认各种形式的重要性，因为尽管你可以阐述观点或描述事物，但当你的语言选择不当时，你无法赋予某种超越感官的东西一个身体，除非你的语言微妙、复杂、充满神秘生命，花或女人的身体。诚恳的诗歌形式，与“通俗诗歌”不同，有时可能确实晦涩难懂，或不合语法，就像一些最优秀的纯真和经验之歌一样，但它必须有逃避分析的完美，每天都有新意义的微妙之处，而这一切，无论是一首由梦幻般的懒散所谱写的小曲，还是由一位诗人和一百代人的梦想所谱写的伟大史诗，他们的双手从未厌倦刀剑。

威廉·巴特勒·叶芝的《诗歌的象征意义》于1900年4月首次出现在穹顶上，并在1903年叶芝的《善恶观》中重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