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世纪的历史学家通常不为文字所困扰。勇敢的中世纪主义者随时准备跳入古英语单词起源、中世纪法国文学和拉丁教会文献的混乱环境。冰岛传奇对这位中世纪学者来说并不可怕。除了这些挑战之外，中世纪研究中的深奥术语很普通，对中世纪历史学家来说没有威胁。

但有一个词已经成为各地中世纪主义者的祸根。用它来讨论中世纪的生活和社会，一般中世纪历史学家的脸都会在厌恶中扭曲。

什么词有这种力量去烦扰、厌恶，甚至打乱那些通常很酷、沉默寡言的中世纪主义者？

封建主义。

什么是封建主义(feudalism)？

中世纪的每个学生都至少对这个词有点熟悉，通常定义如下：

Feudalism was the dominant form of political organization in medieval Europe. It was a hierarchical system of social relationships wherein a noble lord granted land known as a fief to a free man, who in turn swore fealty to the lord as his vassal and agreed to provide military and other services. A vassal could also be a lord, granting portions of the land he held to other free vassals; this was known as "subinfeudation" and often led all the way up to the king. The land granted to each vassal was inhabited by serfs who worked the land for him, providing him with income to support his military endeavors; in turn, the vassal would protect the serfs from attack and invasion.

这是一个简化的定义，许多例外和警告都与中世纪社会的模式相一致。公平地说，这是对封建主义的解释，你可以在20世纪的大多数历史教科书中找到，它与所有可用的词典定义都非常接近。

问题出在哪里？事实上，这些都不准确。

描述不准确

封建制度不是中世纪欧洲政治组织的“主导”形式。没有上议院和附庸参与提供军事防御的结构化协议的“等级制度”。在国王面前没有“潜侵扰”。农奴为领主耕种土地以换取保护的安排，即所谓的庄园制或赛尼诺制，并不属于“封建制度”。中世纪早期的君主政体有其挑战和弱点，但国王并没有利用封建主义来控制其臣民，封建关系也不是最重要的正如人们所说的，“维系中世纪社会的粘合剂”。

简而言之，上述封建主义在中世纪的欧洲从未存在过。

几十年来，甚至几百年来，封建主义一直是我们对中世纪社会看法的特征。如果它从未存在过，那么为什么那么多历史学家说它存在呢？整本书不是都是关于这个主题的吗？谁有权说那些历史学家都错了？如果当前中世纪历史“专家”的共识是反对封建主义，那么为什么几乎每一本中世纪历史教科书都将封建主义视为现实？

概念受到质疑

中世纪从未使用过封建主义这个词。这个词是16和17世纪的学者发明的，用来描述几百年前的政治制度。这使得封建主义成为后中世纪的结构。

构造帮助我们以现代思维过程更为熟悉的方式理解外来思想。中世纪和中世纪是建筑。（中世纪人并不认为自己生活在“中世纪”，他们认为自己生活在现在，就像我们一样。）中世纪主义者可能不喜欢中世纪这个词被用作侮辱的方式，也不喜欢过去习俗和行为的荒谬神话被普遍归因于中世纪，但大多数人相信，用中世纪和中世纪来描述介于古代和现代早期之间的时代是令人满意的，尽管这三个时间段的定义可能都不确定。

但中世纪有一个相当明确的含义，基于一个特定的、易于定义的观点。封建主义不能说有同样的东西。

在16世纪的法国，人文主义学者致力于研究罗马法的历史及其在本国的权威。他们查阅了大量的罗马法书籍。在这些书中有《利伯里封地录》和《封地录》。

“libri feudorum”

《利伯里封建制度》是一部关于封地适当处置的法律文本汇编，在这些文件中，封地被定义为被称为附庸的人持有的土地。这部作品于11世纪在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Lombardy）完成，在此期间的几个世纪里，律师和学者对其进行了评论，并添加了定义和解释，或者说是修饰语。《Libri Feudorum》是一部非常重要的作品，自16世纪法国律师对其进行仔细研究以来，几乎没有人对其进行过研究。

在对《封地经》的评估中，学者们做出了一些合理的假设：

1. 文本中讨论的封地与16世纪法国的封地几乎相同，即属于贵族的土地。
2. Te Libri Feudorum讨论的是11世纪的实际法律实践，而不是简单地阐述学术概念。
3. 关于封地起源于Libri Feudorum的解释是，最初授予封地的期限为主选择的时间，但后来延长到被授予者的一生，并随后成为世袭封地，这是可靠的历史，而不仅仅是猜测。

这些假设可能是合理的，但它们是正确的吗？法国学者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们是，但没有真正的理由去深入挖掘。他们对那个时期的历史事实不太感兴趣，而是对《宪法》中提到的法律问题感兴趣​Libri Feudorum。他们首先考虑的是这些法律在法国是否具有权威性。最终，法国律师拒绝了伦巴第封地书的权威。

检查假设

然而，在调查过程中，部分基于上述假设，研究Libri Feudorum的学者提出了中世纪的观点。这一总体情况包括这样一种观点：封建关系——贵族授予自由附庸封地以换取服务——在中世纪社会非常重要，因为在中央政府软弱或不存在的时候，他们提供了社会和军事安全。法律学者雅克·库哈斯（Jacques Cujas）和弗朗索瓦·霍特曼（François Hotman）在《Libri Feudorum》的版本中讨论了这一观点，他们都使用“封地”一词来表示涉及封地的安排。

其他学者很快发现了库哈斯和霍特曼作品的价值，并将这些思想应用到了自己的研究中。在16世纪结束之前，两位苏格兰律师托马斯·克雷格和托马斯·史密斯（Thomas Craig和Thomas Smith）在对苏格兰土地及其使用权的分类中使用了feudum。显然，克雷格首先表达了封建安排的思想，认为这是一种等级制度，由君主作为一种政策强加给贵族及其下属。17世纪，著名的英国古董学家亨利·斯佩尔曼（Henry Spelman）在英国法律史上采用了这一观点。

尽管斯佩尔曼从未使用过“封建主义”一词，但他的作品却从库哈斯和霍特曼的理论观点出发，在创造“封建主义”方面走了很长的路。斯佩尔曼不仅像克雷格那样坚持认为封建制度是一种制度的一部分，而且还将英国的封建传统与欧洲的封建传统联系起来，表明封建制度是整个中世纪社会的特征。斯佩尔曼的假设被学者们视为事实，他们认为这是中世纪社会和财产关系的合理解释。

基本面不受挑战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学者们对封建思想进行了探索和辩论。他们把这个词的含义从法律问题扩展到中世纪社会的其他方面。他们就封建制度的起源进行了辩论，并阐述了各种程度的剥削。他们将庄园主义纳入其中，并将其应用于农业经济。他们设想一个完整的封建协议体系在英国和欧洲运行。

但他们没有质疑克雷格或斯佩尔曼对库哈斯和霍特曼作品的解读，也没有质疑库哈斯和霍特曼从《利伯里封建制度》中得出的结论。

从21世纪的有利位置来看，人们很容易会问，为什么忽视事实而支持理论。今天的历史学家对证据进行了严格的审查，并清楚地确定了一个理论本身。为什么16世纪和17世纪的学者没有这样做？简单的答案是，历史作为一个学术领域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演变的；17世纪，历史评价学科还处于起步阶段。历史学家今天没有被视为理所当然的工具，无论是物理工具还是比喻工具，他们也没有其他领域的科学方法的例子来融入他们的学习过程。

此外，有了一个直观的模型来观察中世纪，学者们就有了一种理解时间段的感觉。如果中世纪社会能够被标记并融入到一个简单的组织结构中，那么它就更容易被评估和理解。

到18世纪末，历史学家开始使用“封建制度”一词，到19世纪中叶，封建主义已经成为中世纪政府和社会的一个相当充实的模式或结构。随着这一思想在学术界之外的传播，封建主义成为任何压迫、落后、僵化的政府体系的时髦词汇。在法国大革命中，“封建政权”被国民议会废除，而在卡尔·马克思的《***宣言》中，封建主义是一种压迫性的、以土地为基础的经济制度，先于工业化的资本主义经济。

在学术界和主流使用中出现如此广泛的现象，从本质上摆脱错误的印象将是一个巨大的挑战。

问题出现了

19世纪末，中世纪研究领域开始演变为一门严肃的学科。普通的历史学家不再把他或她的前任所写的每一件事都当作事实来接受，并理所当然地重复它。中世纪的学者开始质疑对证据和证据本身的解释。

这不是一个快速的过程。中世纪仍然是历史研究的私生子；一个无知、迷信和残暴的“黑暗时代”，“一千年不洗澡”。中世纪历史学家有许多偏见、幻想的发明和错误信息需要克服，并且没有一致的努力来撼动一切，重新审视所有关于中世纪的理论。封建主义已经根深蒂固，推翻它不是一个明显的选择。

即使历史学家开始将“体系”视为后中世纪的结构，其有效性也没有受到质疑。早在1887年，F.W.梅特兰（F.W.Maitland）在一次关于英国宪法史的演讲中就指出，“直到封建主义不复存在，我们才听说封建制度。”他详细研究了封建主义是什么，并讨论了它如何适用于英国中世纪法律，但他没有质疑它的存在。

梅特兰是一位受人尊敬的学者；他的许多工作至今仍有启发性和实用性。如果这样一位受人尊敬的历史学家将封建主义视为合法的法律和政府制度，为什么有人要质疑他？

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这样做。大多数中世纪主义者继续沿用梅特兰的风格，承认这个词是一个不完美的概念，但仍在继续着关于封建主义是什么的文章、讲座、论文和书籍，或者至少将其作为中世纪公认的事实纳入相关主题。每一位历史学家都提出了自己对模型的解释；即使是那些声称坚持先前解释的人也在某种程度上偏离了它。结果是对封建主义的定义出现了令人遗憾的变化，有时相互矛盾。

随着20世纪的发展，历史学科变得更加严格。学者们发现了新的证据，仔细研究，并用它来修改或解释他们对封建主义的看法。他们的方法是合理的，但前提是有问题的：他们试图将一个有严重缺陷的理论应用于各种各样的事实。

谴责构造

尽管有几位历史学家对该模型的不确定性和该术语的不精确含义表示担忧，但直到1974年，才有人想到指出封建主义最根本的问题。伊丽莎白·布朗（Elizabeth a.R.Brown）在一篇题为《建筑的暴政：中世纪欧洲的封建主义和历史学家》的开创性文章中指责学术界，谴责封建主义一词及其继续使用。

布朗坚持认为，中世纪以后发展起来的封建主义结构与实际的中世纪社会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它的许多不同的，甚至是相互矛盾的定义已经把水弄得一团糟，以至于它失去了任何有用的意义，并且干扰了对中世纪法律和社会证据的适当审查。学者们通过封建主义结构的扭曲视角看待土地协议和社会关系，要么无视，要么摒弃任何不符合他们模式的东西。布朗断言，即使考虑到要忘却某些东西有多么困难，继续在介绍性文本中加入封建主义也会给读者带来严重的不公。

布朗的文章在学术界广受欢迎。几乎没有美国或英国的中世纪主义者反对它的任何部分，而且几乎所有人都同意：封建主义不是一个有用的术语，应该被废除。

然而，它仍然存在。

没有消失

中世纪研究的一些新出版物完全回避了这个术语；其他人则谨慎使用，关注实际法律、土地使用权和法律协议，而不是模型。一些关于中世纪社会的书籍没有将该社会定性为“封建社会”。另一些书籍虽然承认该术语存在争议，但由于没有更好的术语，继续将其作为“有用的速记”，但仅在必要时才使用。

但一些作者仍然将封建主义描述为中世纪社会的有效模式，很少或根本没有警告。并不是每一位中世纪主义者都读过布朗的文章，也没有机会考虑其影响或与同事讨论。此外，在封建主义是一种有效结构的前提下进行的修订工作需要进行很少有历史学家愿意进行的那种重新评估。

也许最重要的是，没有人提出合理的模式或解释来取代封建主义。一些历史学家和作家认为，他们必须为读者提供一个掌握中世纪政府和社会总体理念的方法。如果不是封建主义，那又怎样？

是的，皇帝没有衣服，但现在，他只能光着身子到处跑。